手機(jī)里的母親-散文

　　母親最近老是讓人摸不著頭腦，我怎么看也看不出她的道道來？問妻子，妻子也是一頭霧水。母親的頭上似乎籠著一層濃霧，我們始終不能探到她的心思。

　　父母住在老屋里，聯(lián)系也不方便。我們要給他們買個手機(jī)，父親堅決反對，說家里有電話，再要個手機(jī)費(fèi)錢。聽父親這樣說，母親也沒有表示異議，我們也就放棄了�？墒沁@個春天，母親忽然問我有沒有舊手機(jī)。

　　母親要手機(jī)干什么，我把疑問拋給妻子，妻子卻爽快地給她買了一部新手機(jī)。有了手機(jī)總該用啊，可是母親并沒有打過我們的電話；即使她有了電話也會背著我們，似乎那里面有著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。不就是打個手機(jī)嗎？一家人哪里有那么多忌諱呢？更奇怪的是，有了手機(jī)之后，母親有時會整天不在家，連晚上也看不到她——這可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。心里的疑團(tuán)越來越大，想問她，又知道母親的脾氣——她要是不說，你問也是白問。心里擱著事，看到母親總是覺得怪怪的。

　　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？跑去問父親，他也說不知道。

　　這天，妻子突然有了一個主意，她藏起了母親的手機(jī)。手機(jī)不見了，母親突然忙碌起來，跑到家里來問我們有沒有看到她的手機(jī)。我們都說沒看見，她又風(fēng)風(fēng)火火地跑了出去。

　　她去干什么呢？妻子叫住了母親，說可以用手機(jī)打手機(jī)。母親恍然大悟起來，撥起了自己的手機(jī)號？可是，回音卻是蒼白的提示音：“手機(jī)已關(guān)機(jī)”。

　　這下手機(jī)真掉了！母親一下子癱坐在地上。

　　“媽，不就是手機(jī)掉了嗎？不行，再買一個�！�

　　“老了，老了，連個手機(jī)都保管不了了，我還能做什么？”母親的眼睛里竟流出幾滴渾濁的淚。

　　這是怎么了？我們又是安慰，又是開解。母親這才說出了原因。

　　原來，父親喜歡上下棋之后，白天晚上都鉆到老年活動中心下棋。母親一個人在家，無事可做，除了電視，還是電視，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。

　　我們隔三岔五地過來，畢竟不能代替她的生活。那種寂寞，那種孤獨(dú)真像蟲子吞噬著骨髓一樣讓人絕望。這些我們不知道。

　　后來，母親遇到了余阿姨。她們本來就是發(fā)小，又都愛唱戲，同樣的寂寞讓她們有了共同語言，就經(jīng)常走動。這余阿姨不知怎么三說兩說，慫恿起母親跟著他們?nèi)コ獞颉Ｔ谕饴?lián)系總不方便，母親就想到了我以前用過的舊手機(jī)。

　　也許是看到我們吃驚，母親囁嚅著：“我知道你們是不會同意的，也沒打算告訴你們。現(xiàn)在手機(jī)掉了，我該怎么辦呢？電話號碼還好些，里面還有許多照片。這下好了，這下好了？”她絮叨著，眼里滿是落寞和無奈。

　　“還有照片，什么照片？我們怎么不知道？你會照相？”妻子連珠炮似的一陣發(fā)問。

　　“我會照什么相。都是年輕人照了存在里面的。也沒什么，就是演出時拍的幾張相片。”

　　“真的啊。我來看看�！逼拮舆@個沒心沒肺的家伙竟然不打自招地從口袋里摸出了手機(jī)，搜索起來。

　　“你這個死丫頭。”母親一看到手機(jī)忽然神氣起來，跑上前來抓手機(jī)。妻子頑皮地將手機(jī)高高舉起，母親搖搖頭，輕松地坐到了椅子上。

　　手機(jī)里，母親飾演的紅娘顧盼生輝，俏皮活潑；母親飾演的佘太君雍容華貴，眉目帶情……可是眼前的母親呢？眼袋松弛，目光渾濁，身子臃腫。望望手機(jī)里的母親，瞄瞄椅子上的母親，我的心里似乎有一團(tuán)火在燃燒，燒得我面紅耳赤，燒得我不覺得低下了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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